巴士很高,從巴士上看到的風景其實更廣更美,人輕易地就可以放空。如果幸運的話,如果你願意的話,會遇到當地人跟你聊天,為你介紹或告訴你他的故事,或者一些當地怪誕的、不為人知的事。
「為什麼要用巴士旅行?」 「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啊!」 我沒有選擇…… 我一直認為搭巴士是情非得已的事。有段時間,我把車子賣了,沒電單車沒自行車,非常仰賴公共交通,其中最感恩的是可以登上雪蘭莪(馬來西亞州屬之一)專有的免費巴士。 同樣也是 「情非得已」 才選擇搭巴士旅遊的林振富,或廣為人知的 FuFu,選擇搭巴士的理由和我相比少了委屈。「(搭巴士)是我剩下最後的一個選擇咯。」 乍聽之下,好像很委屈,然而,深談之後,才發現旅者本身對搭巴士旅行的甘之如飴。 「那你會擔心乘搭巴士會有什麼地方是不能到的嗎?」 「因為我都不知道有什麼地方要去?」 FuFu 飛快地回答。他的旅行方式很隨性,通常是到了一個主要城鎮為定點,再決定要去哪裡,或者由當地人介紹再開展旅途路線。他有一個方向,只是沒有地點。對於能不能抵達的提問,看來是我過慮了,旅者本身一點都不擔心。 旅者不擔心,因為他不設期待,力求自己體驗。 「我(對於巴士)沒有期待,我也不想受別人影響。因為我做東西都是要自己確認的。人家的體驗是人家的,每個人的體驗和心態都不一樣。標準和內心那把尺都不一樣。」 別人不樂意搭巴士,皆因世人對巴士有很大的誤解。一般人都覺得搭巴士 —— 不準時、不安全、不可靠和浪費時間。然而,搭巴士旅遊,除了 「浪費時間」 是因為時間和地點無法由旅者自己掌控以外,以上皆非。 我看见的别人看不见的美丽…… 巴士旅行到底有多好呢? 「巴士很高,從巴士上看到的風景其實更廣更美,人輕易地就可以放空。如果幸運的話,如果你願意的話,會遇到當地人跟你聊天,為你介紹或告訴你他的故事,或者一些當地怪誕的、不為人知的事。」 FuFu 篤定地說,我想想也是。然而,這個角度,不多人看到,也不多人懂得欣賞。 少年時,FuFu 曾搭巴士沒零錢而被一位阿姨 「請客」,因此,多年以後他 「pay it forward」 為一個沒有零錢的外國人付費。這些在巴士上才能看到的人情味,比如:售票員跟司機的默契、售票員跟乘客的互動、或者很好玩的檢票員的 「突擊」、巴士站的十八相送、巴士內的 「個人演唱會」…… 這些故事就被 FuFu 看見了,紀錄在他獨立出版的《搭上巴士去旅行》系列里。 我嘗試問他搭巴士的壞處是什麼?「唯一的壞處就是老人和身障人士很不方便。」 話鋒一轉…… 「然而,巴士司機一般上還是會耐心地開著門等候老人上巴士。這個就是用智能操控的開關門所辦不到的事。」 我再問他有沒有什麼搭巴士不好的經驗,他想了很久(真的很久)才回答我。有一次,有個體味很重的老人家上巴士,熏得整巴士的人都掩著鼻子。巴士司機不斷快關門疏通空氣,老人下車後,巴士司機還跟乘客門道歉,請大家多多包含和體諒。 即便是痛苦的經驗,也變成美麗的結局,嘗試要挖出任何巴士的不堪或不便利的我,結果敗給了人情味。 我没有朋友…… 搭巴士對獨自旅遊的人是非常實惠的選擇。FuFu 在北馬為時兩個月的旅程,花在交通的費用上不過幾百馬幣(每日不超過五令吉)。倘若自駕,一個星期的交通費(不包括維修)大概就是這個數目。然而,極大部分的人還是喜歡開車,因為開車,不需要遷就別人的時間,不需要等候。 然而有多少人可以看出等候時候發生的美好?FuFu 書里不少美麗的故事,就是在他等候巴士的當兒發生的。 「我在2000年19歲那一年離家,從吉隆坡,再到國外(日本和德國)念書,12年後回來家鄉馬來西亞,除了中學的朋友,我在這裡幾乎沒有人脈。」 說這句話的時候,FuFu 眼底透出我見猶憐的難過。我只聽過別人說 「帥到沒有朋友」,FuFu 哪裡會沒有朋友?他的故事已經讓他在一路上結交了許多善緣,或許是他走的路跟別的旅遊作者有所不同,盡是磕磕碰碰。實際上,讓他覺得委屈的,絕對不是搭巴士這個旅遊方式。 只是,如果你知道 FuFu 的本科,學士論文題目是《發展中城市之交通所需時間及費用之間關係評估報告》;碩士論文題目是《巴西和哥倫比亞巴士捷運系統運作之考察報告》,你大概就會抓著他的衣襟,請他幫忙改善馬來西亞的交通。 我就是那個抓著他衣襟問這個問題的人。 如果我是交通部长…… 既然專業是城市規劃,我就大膽地給他設這個題:如果你是交通部長,你想怎麼提升馬來西亞的巴士服務?儼如競選前的宣言,我期待高談闊論的大計劃,豈知 FuFu 的見解竟然是:「不需要怎麼提升的!巴士路線已經很完善,也不需要擴建,只要懂得保養,告示板顯眼一點…… 也不需要換鮮艷顏色…… 就讓一切保留就好。」 不需要換巴士?不需要給巴士換新裝?即便是用拉的方式開窗口,任頭髮放飛的坐巴士方式也可以保留? 「這個就是特色啊!外國人慣坐冷氣大巴,他們來到這裡,既然我們還有這類巴士,就應該保留成為旅遊特色呀!甚至可以吸引讓人把巴士當成親子活動,孩子們很愛搭公共交通的!」 然而,許多巴士公司經營得汲汲營營,經營者和熟悉路線的巴士司機慢慢老去。「巴士線路是一個網絡,如果一條沒有運作,或任意停掉的一條線,也會影響全部。與其停止運作,不如換成小輛的巴士,以維持運作。我們鼓勵人家搭巴士,保持那個量,別讓這些公司 ‘執笠’(編按:粵語 「倒閉」 的意思),讓他們更有心去做。」 我突然聽到微弱的吶喊,需要搭巴士的人,都是社會最草根最地道的階層人士,苟且的任由巴士路線枯萎,是不是也意味著某些人的福利被剝削了呢?能聽到這些微弱吶喊的,大概是一個部長需要的觸感。 「任何的斑駁也是一種特色,或許比較需要關注的是巴士的整潔,如果坐包有洞就補一補吧!」 FuFu 的審美觀與眾不同,他覺得斑駁的痕跡很美,車票美得值得收藏(所以他不贊成換去電子印出來的發票)。舉個例子,他覺得馬來西亞需要多在路旁栽種花樹,或許,10年20年之後就可以欣賞到在城市裡盛開的花朵。 「馬來西亞沒有四季,假於時日,會不會我們的後代也是可以看到一排的花海,我們也可以擁有屬於我們的花季。」 談著談著,不經意地,我們從交通部長的責任,變成了討論市長的責任。我突然有個瘋狂的想法,我想請各大尊貴的部長下凡,請他們也來搭一搭巴士,那麼,大家就可以知道,搭巴士看馬來西亞的風景能有多麼美,道道地地的美。 www.bigfoottraveller.com/19573/?fbclid=IwAR3btzdf1B6ryVruNlMSUIc4yfH3AI1xt1TTEFAW3SbiGIvdY2SpTy9lVJ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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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gust 20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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